不久前,我所在的廣東佛山塘西大道項目部搬家了,從集裝箱板房,搬到了幾公里外的一處民房。那里是典型的嶺南古村落,青磚白墻,巷道縱橫,村前即為水田。
“這外邊種著很多熱帶水果,過段時間龍眼就熟了,我給家里寄點。”安頓下來后,很多同事舉著手機,興致勃勃地向家人介紹著“新家”。
對鐵建人來說,我們通常有兩個家,一個是故鄉(xiāng)的家,一個是“流動”的家。
鐵道兵四海為家,營盤隨著工地走。聽單位的老鐵道兵講,以前部隊安營扎寨,多是在荒郊野外,找?guī)讐K平整的土地,把隨身攜帶的帳篷扎上,就算入駐工地了。有時在深山老林里,還需用開山刀把野草和樹枝砍掉,才能騰出空間來。這樣的住宿條件,艱苦程度自不必說。人住在帳篷里面,冬冷夏熱是常態(tài),如果遇上狂風暴雨,整頂帳篷被風雨卷走,也是常事。
三兩年后,隨著火車汽笛劃破寧靜的河谷,他們又收起帳篷,悄然離去。沒多久,荒草再次掩蓋了他們生活過的痕跡,好像什么都沒有發(fā)生過。
這一段特殊的記憶,隨著老鐵道兵的陸續(xù)退休,已經(jīng)走向歷史的深處。但是對我來說,工地上關(guān)于“家”的回憶,卻是歷久彌新。
我工地上的第一個“家”,位于湖北鄂西山區(qū)的齊岳山腳下,那幾乎是在十二年前了。工區(qū)夾在高山之間的河溝旁,為數(shù)不多的空地,是我們的施工場地。
我和同事們,只能臨時租住在工地一旁的鄉(xiāng)村民房里。山間雨水大,每天早上起來,我們總是習慣抬頭往山頂望去,只見山腰往上,盡是白茫茫的一片云霧。而我們施工的磁洞溝大橋,彼時已經(jīng)突破了一百米大關(guān),巨大的墩柱縈繞其間。
后來,我又轉(zhuǎn)戰(zhàn)浩吉鐵路建設(shè)工地。這個位于湖北荊州的“家”,是項目部租住的一座閑置廠房,各類設(shè)施一應(yīng)俱全,辦公室也是窗明幾凈,除了位置有些偏遠,大家感覺和城市生活沒有什么分別。
最令大家滿意的,是廠區(qū)里綠樹成蔭。每天晚飯后,大家總是三五成群,在院子里散步。興致來了,還會拿起手機,將眼前美景發(fā)送到各自的微信朋友圈。
2019年,浩吉鐵路迎來了通車大會戰(zhàn),有時候忙碌起來,時常忘了回“家”吃飯。而我那時的主要工作,就是和食堂師傅一起,給大家送飯。
當年的中秋節(jié)前夕,浩吉鐵路全線通車。通車當天,我和同事凌晨出發(fā),去迎接首趟列車。不遠處的長江大橋隱于彼岸,與月色交相輝映。
大家站在月臺上,每人手中拿著一面小國旗,朝著火車駛來的方向望去。不知道等了多久,汽笛聲響起,人群頓時躁動起來,大家開始不停地揮舞著手中的小國旗。同事們以火車車廂為背景,手挽手站成一排,我舉起相機,記錄下這一歷史時刻。
當火車駛離,我們也該回去了。回去路上,看著工地上斑駁的施工標識牌,恍惚好久,我才想起,鐵路已經(jīng)通車,我們的任務(wù)完成了。
在“家”門口,我朝著鐵路的方向望去,只見一列載滿焦煤的貨運列車,疾馳在新建成的浩吉鐵路上。我和同事大聲叫喊著,揮舞著手,朝向列車駛?cè)サ倪h方。(陳亞楠)